佩佩•埃斯科瓦尔无疑是最杰出的反对战争的记者之一。他是巴西人,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生活过,包括美国、法国、意大利、新加坡、泰国、香港。他定期在亚洲在线发表题为“旅行路线的眼睛”的专栏文章,写关于中东和亚洲事务以及美国对外政策的评论和文章。他接受一些媒体的采访,他的文章被多家媒体转载。

  佩佩•埃斯科瓦尔认为,美国和它的欧洲伙伴对伊朗实施破坏性的制裁影响到普通伊朗人的生活时,进行了一场全面的经济战。他还指出,如果伊朗发生杀害美国平民科学家的疯狂举动,如同美国和以色列在伊朗进行的五次暗杀那样,就可能发动一场针对伊朗的全面的核战争。

  关于对伊朗核计划的争议,佩佩•埃斯科瓦尔认为,伊朗和西方应当找到一种站得住脚的和正直的解决办法,根据核不扩散条约确保伊朗的基本权利,伊朗是该条约的缔约国,同时减轻西方对伊朗核活动的和平性质的担心。

  为了深入了解在伊朗核计划的僵局之后伊朗与西方的关系的前景,美国主导的制裁对伊朗经济的影响,下一次伊朗与世界上6个大国之间在哈萨克斯坦的核对话,在约翰•克里任美国国务卿以后伊朗与美国外交上和解的可能性,佩佩•埃斯科瓦尔接受了记者对这些问题的专访。

  考罗斯•齐亚巴里:您对奥巴马总统任命约翰•克里为国务卿、查克•哈格尔为国防部长持何观点?这意味着发出一个想解决美国外交政策引起的问题特别是以和平和外交的方式解决对伊朗核计划问题的信号吗?约翰•克里确实比希拉里•克林顿更为宽容得多,据说哈格尔曾反对一场针对伊朗的军事行动和经济制裁,对以色列持不大有利的态度。您对此有何想法?

  佩佩•埃斯科瓦尔:在美国不论是哈格尔还是克里的讲述都陷入了错误解读的迷雾之中。

  与人们习惯看到的华盛顿的军人的类型不同,哈格尔在越南看到过相关领域的现实。可以讨论的是他是否吸取了帝国主义在越南如何被打败的教训,但是至少他学到了在对外政策的冒险中应当是谨慎的。这些军人自己在2003年先是支持侵略伊拉克的战争以后,后来称他们反对布什在伊拉克的“浪潮”。问题是他理解到战争的升级不会有任何出路,事情正是这样。事实上他的推断是戴维•彼得雷乌斯将军靠“浪潮”“打赢”了战争只不过是神话而已。

  哈格尔还大胆地继续认为,美国总是继续盲目地跟着以色列策划的阴谋,这是致命的,按照以色列在这方面“精心安排的事件”,永远不会有助于找到对巴勒斯坦的占领和种族清洗的出路。说出类似的事情在华盛顿实际上就是谴责,尽管许多消息灵通的生活在以色列的的以色列人-而不是在曼哈顿-分享同样的立场。

  共和党参议员封锁对哈格尔的任命还有一个特别少见的理由:在2008年的总统选举中哈格尔拒绝支持可恶的约翰•麦凯恩。《华盛顿邮报》或是《纽约时报》从来不会向轻信的美国人说明这种事情。

  我们看克里。关于这位“高级领导人”对P5+1新的谈判的评论在华盛顿有许多谣传。美国官方的说法是哈梅内伊不想达成任何协议。他们搞错了。伊朗“最高领导人”说的是,德黑兰不会在威胁之下谈判。他历来强调对任何谈判的条件是相互尊重,承认伊斯兰共和国代表着国家合法的利益。当我们考虑背景的细节时,德黑兰有数不清的理由不相信华盛顿。只提一个理由就足够了:2001年底在伊朗通过提供情报-包括真实的吉哈哈德分子的情报-大力协助在阿富汗的美国人以后,得到的“补偿”是它被定性为“邪恶轴心”的成员国。

  这一次克里更加狡猾。他说如果哈萨克斯坦的会议能够提供现实的内容,美国“准备回应”。他没有重复“所有的选择都在桌面上”的说法。他的答案是书面的,而不是引文,这说明他是严肃的,他直接说:外交-至少在理论上-应当占主导地位。

  用克里的话说,“他们(伊朗人)必须向世界证明他们的(核计划)是和平的。我们准备有道理地坐下来,谈判如何能够做这件事”。这确实是比在布什的两个任期和奥巴马的第一个任期实施的我称之为“躺下和死亡”的外交风格更好些。

  去年12月份,克里对卡塔尔的埃米尔说,“美国承认伊朗想发挥地区主角作用的野心,特别是在伊朗的总统选举以后,美国愿意就成为什么类型的大国进行对话”。

  考罗斯•齐亚巴里:奥巴马总统就职时承诺将接近伊朗,以寻求在平等和相互信任和尊重的基础上进行对话。但是,尽管在伊朗-P5+1的谈判中取得了某些进展,有关伊朗核计划的僵局继续存在。为什么奥巴马没有履行他的的承诺和没有实现对伊朗的承诺呢?为什么在奥巴马任期的第一年更新(对伊朗)惩罚呢?

  佩佩•埃斯科瓦尔:我在去年12月奥巴马没有履行他的主要原因。我强调的是远超出伊朗核问题的全球的视角。它不仅包括伊朗民间利用核能的权利,而且涉及整个欧亚地区石油和天然气运输管道的复杂的棋盘;华盛顿与中国-伊朗一个严肃的伙伴-以及与亚洲其他国家未来的关系;谁将在21世纪控制欧亚地区古代丝绸之路的能源、运输和贸易局面。

  2009年初,奥巴马可能有良好的意图。但是在本质上他能够要的东西被以色列的院外集团和国会打破了。同时受到沙特阿拉伯王室和法国强大的压力,萨科齐后来被法国选民唾弃。还有更多的原因。2009年6月伊朗的选举因为没有出现更坏的事情,没有提供帮助,因为华盛顿的强烈印象是选举“被盗窃了”;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奥巴马为自己的外交进行辩解。

  我将在即将出版的一本书中谈到奥巴马的外交政策,奥巴马从一开始就采取了一种非常混乱的“双轨”政策,将外交与不能缓和的制裁的努力相结合。不久之后,奥巴马显然没有勇气挑战华盛顿的现状,即从所有的实际效果上将伊斯兰共和国定性为不共戴的敌人。

  考罗斯•齐亚巴里:伊朗领导人不能相信美国的理由之一是华盛顿肯定要施加压力求得更多政治上的让步,如果伊朗接受停止浓缩铀20%的计划。最近几30年,美国在军事上和经济上援助反对伊朗的恐怖分子的团伙,在伊朗进行破坏和恐吓活动,杀害伊朗人包括官员甚至是民间的科学家。伊朗也抱怨过美国大量拨款资助反对伊朗的宣传媒体,支持所谓亲民主的非政府组织。因此,伊朗怀疑美国进行谈判的诚意可能是有道理的。您有何看法?

  佩佩•埃斯科瓦尔:我们看世界如何看这件事。新兴大国的金砖国家集团以及不结盟国家运动的绝大多数成员国(去年曾在德黑兰举行首脑会议)都支持伊朗所有的核权利。日本和韩国是伊朗的能源进口国,在没有有受到西方的压力时,也支持在核不扩散条约之下的伊朗民用核计划。另一方面,基本上是美国、加拿大、欧盟和以色列。欧盟的情况纯是一种“荒谬的戏剧”。特别是地中海俱乐部和欧洲南部的国家,因为美国和欧盟对伊朗制裁的过错而吃尽苦头。尽管这一切,每当非官方人员与布鲁塞尔的专家们谈话时,他们说希望欧洲能够(与伊朗)做生意,在伊朗的能源工业投资,因为因为这是欧洲摆脱它胆怯地依赖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更快速的道路。在这一切之上,美国的大型石油公司也被排除在与伊朗的交易之外,从它们的观点来说,这是非常负面的东西。甚至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她没有准备的时候-也承认(对伊朗的)制裁特别影响到伊朗的平民百姓,如缺乏药品和食品的供应。

  考罗斯•齐亚巴里:美国认为对伊朗实施严厉的经济制裁能够激励人民反对政府,造成民众的起义或对政府的普遍不满;现实正好相反,制裁促使伊朗人之间反美情绪的扩张,促使他们团结起来应对他们认为不是朋友的人。您有何看法?

  佩佩•埃斯科瓦尔:这是另一种“荒谬的戏剧”。在华盛顿确实相信在一场经济战的所有实际效果之后,德黑兰应当坐到谈判桌上来的人增多了;伊朗受到网络战和地下行动的攻击,受到严重的改变政权的威胁。任何有中等信息的伊朗人都能够看到这一点,不管他是否赞同在德黑兰统治的人。发展中国家的人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如果我们局限于有待解决的核问题,存在着一种特别简单的解决办法:华盛顿承认伊朗有浓缩铀至20%的权利。在此之后,达成一项协议只是细节问题。但是这将不会发生,因为对华盛顿来说,事情就是那样,德黑兰没有浓缩任何东西的权利。

  西方任何了解信息的观察员-那些有豁免权的院外集团总是在叫嚷“轰炸伊朗”-同意侯赛因•穆萨维安大使的说法,他是2003-2005年伊朗核谈判小组的负责人。我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引用他的说法,因为从技术上说,那是一种牢固的核问题的解决办法,白痴都能证明。这里再次引述:为了减少西方对伊朗20%铀储备的担心,一个相互间从长期看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意味着一种“零储备”。根据这种说法,P5+1和伊朗的一个联合委员会从数量上确定伊朗使用浓缩铀至20%的国内需要,任何超过这个数字部分在国际市场上出售,或是重新将其降至3.5%的浓缩水平。这将保障伊朗永远不会拥有过多的至20%的浓缩铀,让国际上不再担心伊朗可能想要核武器。这将是一个表面上拯救所有各方的解决办法,因为承认伊朗有浓缩铀的权利,有助于消除对伊朗寻求核武器的担心。

  另外一个因素我认为更重要:伊朗在其能源贸易中没有使用石油美元。不论是人民币元、卢布还是黄金、易货贸易,这肯定表明是寻求出路的道路。中国、俄罗斯甚至是美国的盟国印度,许多发展中国家对如果最后埋葬石油美元将会十分满意。萨达姆和卡扎菲曾试图这样做;请看对他们发生的事情。但是伊朗不是一个没有武器的伊拉克,或是一个组织被破坏的利比亚。克里斯•库克明确指出未来的趋势:一种能源中的基础货币。

  考罗斯•齐亚巴里:欧盟的石油封锁在大陆带来经济问题了吗?西方的多数媒体对制裁伊朗可能对欧洲经济带来的后果保持沉默,但是您在去年的一篇文章中谈到原油涨价是封锁的结果,尽管美国施加压力,伊朗的亚洲客户继续购买伊朗的原油。现在形势如何?没有石油收入的伊朗能够继续操控它的经济吗?

  佩佩•埃斯科瓦尔:华盛顿封锁集中在石油销售实际上是一场全面的经济战,再次嘲笑国际法。但是甚至实际所做的是对伊朗的能源客户的一种黑社会风格的压力,迫使沙特阿拉伯每天向市场多提供200万桶原油,这是不够的,因为一些国家为争取豁免权而斗争,另外一些国家继续与伊朗贸易,回避西方统治的金融制度。

  日本-总是为了实现华盛顿的一切愿望做不可能的事情-确实正在和沙特阿拉伯进行调解,想保障在未来20年收到伊朗提供的紧急的石油。在这种情况下不必从伊朗进口。但是日本在亚洲不是准则。制裁确实产生了后果:2012年伊朗的能源出口下降了40%。但从那以后再次增加,因为伊朗开始采用一些很有创造性的解决办法,如购买中国的油轮,确保用来装满石油后运往中国。伊朗可能走在建立自己的石油分配网的路上,自给自足从来就是一个好的想法。印度有卢比支付伊朗的石油。结果是华盛顿的策划无关紧要,不会干扰金砖国家集团的这两个重要的成员国的能源需求。欧洲人再一次成为输掉的一方。

  考罗斯•齐亚巴里:以色列政权最后能够将美国拖入一场反对伊朗的战争吗?奥巴马政府将听取内坦尼亚胡和特拉维夫其他好战的鹰派人物因为伊朗的核计划而开始一场战争的要求吗?奥巴马有足够的勇气和权威抗拒以色列院外集团的压力,利用外交而不是军事对抗吗?

  佩佩•埃斯科瓦尔:以色列院外集团,我们可以称之为“战争党”的东西,特别是共和党人但也有民主党人,加上在五角大楼、中央情报局、工业-军事-安全复合体中处于关键地位的一些操纵者,以及公司的媒体(《华尔街日报》、《华盛顿邮报》等)都是希望进行一场反对伊朗的战争的主要角色。可以预见,以色列院外集团将炮轰候任国防部长查克•哈格尔,后者没有将以色列的利益放在华盛顿的利益之上,而这是规则。没有强加于人,但是也将不会消失,“轰炸伊朗”的思维方式甚至对哈格尔和克里将继续存在,比如《华尔街日报》不明智的文章警告说,伊朗已经准备好用核武器攻击沙特阿拉伯,或是每当伊朗最高领导人坚称必须消灭核武器时,总是被拒绝。

  考罗斯•齐亚巴里:您对美国支持在伊朗的反对派团体企图改变伊朗政权有何看法?美国和以色列支持的恐怖分子至今已经杀害了伊朗的多名核科学家,但是联合国和安理会没有提出任何抗议。您如何分析这些事件?

  佩佩•埃斯科瓦尔:这些是经典的分而胜之的战术,是从英帝国那里继承而来的。由美国中央情报局训练的“洪达拉”不只是一个团伙,这是一个在边界活动的组织,杀死一个警察后就走,可能对德黑兰制造麻烦。但这只是一个细节。更危险得多的是中央情报局煽动全国范围内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大规模武装冲突;MKO是一个可笑的宗教团体,从萨达姆时代起就已经威信扫地了,在伊朗得不到任何支持;它的动员能力是微不足道的。伊朗核科学家被暗杀的事实-如果是伊朗在美国或以色列进行这类暗杀,甚至有可能引起一场西方的核打击-在联合国安理会没有引起任何反应,形象地表明它的无能和无所作为;以色列从来没有因为它在巴勒斯坦进行屠杀的实践而受到谴责是非常荒谬的。

  考罗斯•齐亚巴里:伊朗的核僵局没有找到一项解决办法的原因之一可能是以色列的核武器库。伊朗从来就抱怨华盛顿对以色列的地下核设施持双重标准。我们可以想象如果以色列裁军,实现伊朗和不结盟国家运动建议的中东没有核武器的理想,争议就可能解决吗?

  佩佩•埃斯科瓦尔:认为以色列某一天会放弃它(秘密的没有宣布的)包括数百个核弹头的核武库的想法是一种很大的和徒劳的幻想。在以色列反对伊朗核计划歇斯底里的运动之后,这是肮脏的秘密之一。如果假设德黑兰决定寻求核武器,放弃可能被说成一个潜在的时期(获得足够的浓缩铀以便在短期内制造一件核武器),以色列的战略优势就被消除了。它将不再是整个亚洲西南(中东)地区唯一的核军事大国。这个地区所有主要的国家-以色列除外-包括沙特阿拉伯都支持建立一个没有核武器的地区。

  考罗斯•齐亚巴里:叙利亚的危机在对伊朗--西方关系的前途会有多大影响?一方面,美国和它的欧洲盟国已经明确宣布不接受任何不将阿萨德赶下台的叙利亚危机的解决办法,另一方面,伊朗已经承诺将尽一切可能不让阿萨德到任何地方去。在叙利亚的前线将会出现伊朗和西方之间更多的仇视和敌意吗?

  佩佩•埃斯科瓦尔:实际上与每天预测阿萨德政权的倒台的海啸相反,叙利亚可怕的形势已经到了了一个死结。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不能要求设立一个空中禁飞区,因为中国和俄罗斯至少三次划了一条红线。因此将不会是2.0版的利比亚。华盛顿不敢在中东进行一场新的战争。“与邻国政治上没有任何问题”的土耳其变成和一个邻国有许多问题-开始将这件事情看作一个泥潭,这是真实的;事实上埃尔多安总理最近开始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欧盟拉开距离,对以中国和俄罗斯为首的上海合作组织发出诱惑性的声音。

  所谓叙利亚自由军突然被揭去假面具;它只不过是武装的好斗殴的人的团伙。在班加西事件后,华盛顿觉察到萨拉菲分子和吉哈德分子可以用来在叙利亚作战。留下的是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不同的议程;沙特阿拉伯资助持强硬路线的瓦哈比人,卡塔尔资助穆斯林兄弟会所有的盟友。由华盛顿/多哈培训的反对派新的联合是一个笑话;它的领导人莫阿斯阿卡蒂布宣布应当与政府谈,但是其他人说绝对不能与政府谈,阿萨德应当首先下台。这不幸地意味着一场长期的内战,内战中真正的受害者将是广大的叙利亚民众阶层,“西方的鳄鱼”已经使叙利亚人民蒙受苦难。(作者考罗斯•齐亚巴里是多次获奖的伊朗记者)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535期,摘译自2013年2月22日西班牙《起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