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富贤:计划生育到底少生了多少人?
时间:2014-03-05 14:59:29 来源:《财经》杂志 作者:易富贤
本文来源于《财经》杂志 2014年03月02日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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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到1970年,中国人口与世界同步增长,占全球比例稳定在22%。1971年国务院批转了《关于做好计划生育工作的报告》,1973年全面推行“晚稀少”的计划生育。
1980年宋健预测,假如中国不实行独生子女政策,按照当时的生育水平延续下去,中国人口将在2050年达到40亿。正是由于这一惊人的预测,才导致中国实行独生子女政策。
国家计生委认为由于计划生育,到1998年,我国少生了3亿多人;到2005年,少生了4亿多人。
假如中国从未实行计划生育
根据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2013》,1970年、1998年、2005年、2012年中国人口分别为8.183亿、12.419亿、13.037亿、13.507亿。而印度、泰国、世界(除中国外)1998年的人口分别是1970年的1.815倍、1.651倍、1.639倍;2005年的人口分别是1970年的2.030倍、1.778倍、1.808倍;2012年的人口则分别是1970年的2.227倍、1.811倍、1.986倍。
如果1970-2012年中国人口与印度、泰国、世界同速增长,那么1998年中国人口应为14.85亿、13.51亿、13.41亿人,分别比实际人口多2.43亿、1.09亿、0.99亿人;2005年中国人口应为16.61亿、14.55亿、14.80亿人,分别比实际人口多3.58亿、1.51亿、1.76亿人;2012年中国人口则应为18.23亿、14.82亿、16.25亿人,分别比2012年实际人口多4.72亿、1.31亿、2.74亿人。可见,国家计生委是假定中国人口增速比印度还快。
其实,随着社会发展水平和教育水平的提高,生育率(妇女人均生孩子数)不断降低。人类发展指数(HDI)是联合国用来反映社会发展水平的综合指标。我在《大国空巢》中分析发现,HDI和生育率的相关系数分别高达-0.867,中等教育女性毛入学率与生育率相关系数高达-0.848,是用来“诊断”生育率的两个最好指标。
中国、印度、泰国历年HDI和中等教育女性毛入学率的比较
年份 |
HDI |
中等教育女性毛入学率(%) |
||||
中国 |
印度 |
泰国 |
中国 |
印度 |
泰国 |
|
1975 |
0.530 |
0.419 |
0.615 |
45.4 |
15.7 |
20.3 |
1980 |
0.533 |
0.427 |
0.658 |
43.3 |
18.9 |
25.5 |
1985 |
0.556 |
0.453 |
0.684 |
31.5 |
25.1 |
27.7 |
1990 |
0.608 |
0.489 |
0.706 |
32.6 |
28.9 |
29.9 |
1995 |
0.657 |
0.511 |
0.727 |
47.5 |
35.6 |
44.2 |
2000 |
0.719 |
0.556 |
0.753 |
59.5 |
38.1 |
59.4 |
2005 |
0.756 |
0.596 |
0.777 |
70.6 |
48.6 |
72.6 |
2007 |
0.772 |
0.612 |
0.783 |
75.4 |
52.5 |
78.1 |
HDI: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2007/2008版、2009版;毛入学率: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2011》。
1970-2012年中国的HDI和中等教育女性毛入学率一直远高于印度。如果没有计划生育,人口增速也会远低于印度。
中国与泰国应该分阶段比较。1970-1982年,泰国的HDI和人均GDP高于中国,但是中等教育毛入学率却远低于中国,这段时间泰国的生育率应该高于中国。1983-2012年,泰国的中等教育女性毛入学率与中国相当,而HDI和人均GDP仍然高于中国,这段时间泰国的生育率应该低于中国。作为整体,1970-2012年中国人口增速应该略高于泰国。
从1970年到2012年这42年间,中国的中等教育毛入学率只在1981-1995年这15年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即便在1981-1995年,由于很多发展中国家毛入学率不到30%,而发达国家超过90%,大大拉高了世界平均水平,中国仍然比世界多数人口的毛入学率要高。中国HDI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07年世界平均HDI为0.753,中国为0.772,在所列182个国家中排92位,前面91个国家人口为21.1亿人,后面90个国家人口为31.4亿人。即便在1975年,虽然中国HDI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但是仍然有50%以上人口的HDI比中国低。作为整体,1970-2012年中国人口增速应该略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因此,假如中国从来就没有实行计划生育,人口增速将介入泰国和世界之间。那么中国人口在1998年应为13.5亿左右,在2005年应为14.7亿左右,在2012年应为15.5亿左右。由于计划生育,到1998年,我国少生了约1亿人;到2005年,少生了约1.6亿人,到2012年,少生了约2亿人。
假如1980年不实行一胎化而是停止计划生育
1979年中国的生育率已经降低到2.8,假如1980年不实行独生子女政策,而是彻底废止计划生育(由于怀孕周期,新政策影响1981年及以后的出生),生育率暂时会有所反弹,但长期仍将继续下降。印度的生育率从1980年的4.7下降到2010年的2.5;泰国从1980年的3.4下降到2011年的1.4。
中国1980年的HDI相当于印度1997年的水平(印度生育率为3.3),但教育水平高于印度1997年的水平。中国大陆2008年HDI相当于新加坡1982年、台湾1987年、韩国1989年的水平,当年三地生育率分别为1.71、1.70、1.58。
假设中国1980年的生育率为3.1,然后线性下降到2010年的1.7;此后生育率采纳着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2010年修正版》的中方案。那么2010年0-29岁人口将为7.06亿,比2010年人口普查的5.50亿多1.56亿。中国人口将在2036年左右达到16亿的峰值后负增长,不会如宋健所预测的那样在2050年达到40亿。
1980年以来到底超生了多少人?
我在《大国空巢》中根据政策生育率、不孕率、育龄妇女结构等因素分析,如果没有超生的话,那么2010年0-29岁人口只有3.41亿,比2010年人口普查的5.50亿少2.09亿。也就是说,1981-2010年出生人口中,有38%是超生的。
减少人口能提高人均GDP吗?
国家统计局公布,2010年中国人口为13.41亿。如果2010年0-29岁减去超生的2.09亿人(无超生),那么总人口只有11.32亿;如果1980年就废止计划生育(停计生),2010年0-29岁增加1.56亿人,那么总人口为14.97亿。
2010年全年国内生产总值397983亿元,除以13.41亿人,人均GDP为29678元;除以11.32亿人,人均GDP为35158元;除以14.97亿人,人均GDP为26585元。表面上看,“无超生”,人均GDP增加18%;“停计生”,人均GDP减少10%。
其实并非如此。2010年中国27%、35%的总劳动力从事第二、第三产业,创造了47%、43%的财富。以20岁开始计算为劳动力,2010年超生的2.09亿人口中有1.17亿的20-29岁人口成为劳动力,绝大多数是从事第二、第三产业,大大缓解了中国的“用工荒”,挽救了中国的制造业。这1.17亿劳动力占8.3亿20-59岁总劳动力的14%,占5.17亿从事第二、第三产业劳动力的23%。如果没有这2.09亿旺盛消费人口和这1.17亿黄金年龄劳动力,国内生产总值远不止减少18%。2010年人均GDP连29678元都达不到,更不可能达到35158元。
如果1980年就停止计划生育,所增加的1.56亿人口中有0.18亿成为了劳动力,为第二、第三产业增加3.5%的劳动力。一个正常的社会是2个人口的消费提供1个就业机会。中国内需市场只有提供6亿多就业机会,就业高度依赖国际市场。如果增加这1.56亿消费人口,将大大改善就业结构,增加的内需对经济的贡献率远不止10%。那么,2010年人均GDP甚至会超过29678元,而不会降低到26585元。
同样,如果中国从未实行计划生育,现在经济会更好。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Amartya Sen通过比较中国和印度的人口和人均GDP的增长,也认为降低人口增长并不能提高人均GDP。
而减少生育对经济的长远危害更加明显。根据2010年人口普查推算,中国60岁、65岁及以上老人将从2010年的1.78亿、1.19亿增加到2030年的3.45亿、2.34亿。而2030年的20-49岁青壮年劳动力(都是2010年及以前出生的)却将从2010年的6.74亿减少到5.42亿;如果1980年后没有超生,减为3.37亿;如果1980年就停止计划生育,增至6.97亿。可见,正是这超生的2亿人口挽救了国家和民族,为社会可持续发展注入了“额外”的活力;向“超生”者征收社会抚养费没有理论依据。而如果1980年就停止计划生育,人口结构更加合理,经济结构也更加健康。